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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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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

賀景泠一出來,祝安趕緊給他披上披風,嘴裏嘀咕說:“這地方好是好,就是天天下雨,陰冷得很,煩死了,公子穿這麽單薄就出來,要不是冷姨囑咐我帶件披風,回去又該發熱了,公子可別在這麽任性。”

“明明昨日才到,你這天天下雨的結論又從哪兒來?”賀景泠任由祝安給自己系好披風,擡眼看了眼天色,已經不早了,濃黑的雲爬上高處,似乎下一秒暗夜將至,“何升還等著我們,快些回去吧。”

“昨天回來在大街上被人堵了,今天又來這兒見什麽王爺,公子這病還養不養了,被沈姐姐知道了又要撒瘋。”

賀景泠上了船,許是吹了風的緣故又低低咳嗽起來,他還惦記著逗祝小安:“……你不告訴她她怎麽會知道。”

旁邊的狄青受不了祝安的聒噪般,掃了他一眼將他擠開,替賀景泠擋住些冷風。

賀景泠蒼白的臉上因為過度用力的咳嗽泛起一層薄紅,眼角也染上水光,墨發青衣,唇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淺笑。

祝安看著,連自己要瞪狄青的打算都拋之腦後了,他瞧著賀景泠的神情,忽地想起從沈姐姐那裏聽來的關於賀景泠的傳聞。

沈木溪無不得瑟說:放眼京華無人能與其爭輝,容貌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當年名滿京城的世家公子,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祝安覺得賀景泠比自己還可憐。

他想到這裏有些不是滋味兒,也有些替賀景泠打抱不平,船靠岸後,狄青不知察覺了什麽側身擋在賀景泠面前,賀景泠似有所感擡起頭。

狄青緊抿著唇面無表情的讓開,低聲說:

“他!”

賀景泠腳步一頓,很快又神色自如地下了船,他們的馬車就停在湖邊,許是下雨的緣故,平日裏熱鬧十分的街道此刻人跡寥寥,來往也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

普通不過的雙轅馬車靜靜行駛在將黑未黑的大道上,隔著細雨而來的北風從賀景泠的脖頸往裏灌,讓原本就被凍的沒什麽感覺的身體徹底涼透。

賀景泠喉嚨又有些癢,不過這次他忍住了,還分出一點心思給祝安,這麽怕嗎?

祝安把身體縮在馬車門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不嘀咕了。

太過安靜的氛圍賀景泠忍不住犯困,靠著車內一角假寐,困頓間打了個哈欠,身體隨著馬車的前進不住晃悠,他突然出聲問:“怎的不在東宮?”

“東宮久無人住,荒涼冷寂,瘆得慌,便來尋你了。”答話的人聲音清朗醇厚,其間還夾雜著絲絲漫不經心的笑意,讓人忍不住猜想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何模樣。

馬車裏面太黑,只隱隱約約看得見一個人的輪廓。

“我府上也久無人住,更是有冤魂不散,你不怕?”賀景泠半睜著的眼睛被濃密的睫毛擋住,像是極困。

“這不是還有你在嘛!”

賀景泠其實也並不困,只是陰雨天舊傷覆發,盡管身體已經習慣疼痛也提前吃過藥,整個人還是沒什麽精神。

他抱著雙臂換了個姿勢,這馬車十分簡陋,路上難免顛簸,他也一言未發,只是在聽到那人說的話後慢慢掀起眼皮,神色分外平靜的註視著隱沒在明滅光影間的高大身影。

李長澤雙手背至腦後,身體隨著馬車的前進而微微晃動,姿勢懶散。又一陣夜風吹來,被拂開的車簾隔著雨幕漏進來一束光,賀景泠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臉。

吃盡平涼風沙的身體高大威猛,一身金甲褪下,蟒袍玉帶加身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棱角分明的臉上長著一雙令人壓迫感十足的眼睛。眼尾下垂時輕輕一笑,眼中陰霾盡散,倒又讓人無端生出些親近之意。

世人皆知,太子李長澤師從兩朝帝師賀承禮,至仁至善,雖無大功亦無大錯,因為當年一事上奏自請廢儲,言辭懇切字字泣血,這些年更是在邊關鼓勵耕織,開坑荒地,政績上頗有建樹,除卻平涼關一事,他確實可以稱是皇子典範。

裝腔作勢!賀景泠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評價一句,然後不緊不慢的收回眸子:“昨天宮宴殿下可算吃著些油水了吧,舌頭這般利索。”

李長澤低笑道:“祈京的風水養人,不光我吃了油水,景泠你也不逞多讓。”他臉上笑容不減,十分溫和,“今日一早,賀三公子一回來就跟著何升逛青樓,還被徐玉巖那草包調戲了的消息就要傳遍祈京了。”

“明明是在朱雀大街。”賀景泠解釋。

“哦,看來傳言果然不可信。”李長澤摩挲著指骨間的玉扳指。

天徹底暗了下來,馬車行走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音和在雨聲中,天地間倒像是只剩這一隅。

賀景泠目光從那玉扳指上收回來,馬車簡陋,這樣靠著並不十分舒服,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腕間:

“我擅自回來,李珩衍怕我這塊富可敵國的肥肉動別的心思,自然要敲打我一番,倒是北晉賀壽的使團中跟來的人還有一位公主,極風樓的消息不會錯,殿下要盡早做好準備。”

“做什麽準備?”李長澤忽然傾身來到賀景泠面前,長而有力的臂膀就這樣撐在他耳邊,黑暗中兩人靠得極近,“迎娶公主的準備?你舍得嗎?”

早就適應黑暗的眸子緊盯著面前的人,鼻息間皆是陌生的氣息,賀景泠身體微不可見的僵硬一瞬,隨即微微一笑,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閃:“殿下的意思,決定權在我?”

祝安最怕的就是李長澤,他曾經親眼看著這人上一秒還和人談笑風生下一秒一劍刺穿人的肚子,那人的腸子流了一地,那時候他才十二三,做了好陣子的噩夢,簡直變態。

明明在平涼關的時候賀景泠和李長澤相處還挺正常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這麽奇怪的?他不明所以的扣緊門框,想要假裝自己其實也是這馬車裏的擺件兒。

但那兩人顯然也沒有顧忌他的意思。

李長澤擡手,帶著薄繭的指腹隔著一層布料觸摸賀景泠戴抹額的地方,他嘆了口氣,像是開心,又像是情真意切:“孤的心意別人不知,景泠還不知道嗎?”他湊到賀景泠耳邊,溫熱的氣息打在他頸側,“孤覺得,比起什麽北晉公主,景泠你才是太子妃最合適的人選,你說呢?”

最後幾個字說完他擡頭笑容和善地看著對面的祝安。

祝安側著耳朵聽得心驚肉跳,十分不合時宜的打了個嗝,沒想到李長澤突然問自己,手抖得跟個篩糠:“不……不不妥,公子……公公子是男子……不……”

“殿下是君,您說什麽自然就是什麽。”賀景泠往中間坐了坐,離了些許距離,只覺就連空氣都松快了些,他微笑著,根本沒將李長澤的話當回事,不痛不癢道:

“北晉的嫡公主和親,陛下顧及面子,左右不過是在殿下和幾位王爺中選一位。殿下不想娶公主,可皇上是必然會為您擇一位太子妃的。”

李長澤倏爾一笑,身體緩緩靠了回去,再次將雙手置於腦後,仍舊是最初那副姿態:“孤可不想走上我那位父皇的老路,哪怕如今兩國位置顛倒,這樣的美事,還是讓給我那兩位皇弟好了,至於納個妃妾的事,景泠可要好好替我把把關。”

當年東齊西楚南越一直作為北晉的附屬國存在,北晉的國力可見一斑,只不過近三十年來北晉新主荒唐,國力年弱勝過一年,才給了大齊可乘之機。

現在的天下不再是北晉獨大,大齊這些年在齊帝的治理下國富民強,昔日獨大的北晉也不得不俯首稱臣。

只是當年大齊國力尚弱時被逼著娶北晉公主為後,立公主之子為太子的齊帝竟然忍下來這口氣,自平涼關大捷甚至任由敗軍之師遞交降書,沒有乘勝追擊。

如今北晉來使,想要靠著姻親維持表面的和平,依照齊帝的做法,自然是答應了,又因為當年之事如今公主從成年皇子中選擇一位最為合適。

“殿下一回祈京北晉便派遣使團來齊,怕是想效仿當年想讓大齊再出一個他北晉的皇後了。”賀景泠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抹開沾在袖口的水珠,馬車漸漸停下。

“公子,到了。”狄青的聲音傳進馬車,隔著車簾有些悶悶的。

“這個公主是個燙手山芋,北晉人居心叵測,來訪的使團中我已經安插了我的人,皇宮大內我進不去,到時候也好助殿下便宜行事。殿下初回祈京根基不穩,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您,往後有什麽消息需要傳遞讓下屬們來做就好。”

話落,賀景泠也不再多言,幹幹脆脆下了馬車,只留給李長澤一個瘦削的背影消失在打開後又迅速關上的厚重的高門裏。

李長澤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指尖微動,似乎上面還帶著觸碰後的餘溫,憐愛般輕喃道:“賀三,現在想要劃清界限是不是太晚了點。”

紀風悄然來到馬車旁,神情冷肅:“殿下,查清楚了,昨天賀公子的馬車經過朱雀大街的時候遇到了吏部尚書的侄子徐玉巖……”

曾經名動京師的定北將軍府的三公子,後來受不了流放之苦,自輕自賤和大齊有名的商人廝混在一處,丟盡了賀家世代書香門第的臉面。

這些傳聞早就不是新鮮事,如今因為昨日他剛回來就鬧這麽一出,陳芝麻爛谷子的談資又要被茶坊酒肆重新擺到桌面上來了。

如此看來,賀老太傅將賀景泠從族譜除名確也算明智之舉。

“確實是賀公子自己傳的……”紀風說完,李長澤好半天沒說話,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我那個王叔想要打一個巴掌在給個甜棗,這種拿捏人的伎倆用在賀三身上根本不管用,要不是他自己願意,又怎麽會讓這樣的傳聞傳遍祈京城呢。”

紀風幹巴巴答:“賀公子這樣做大概是想讓上面那位放心吧,畢竟他是賀家人。”

李長澤看了眼大門緊閉的上方龍飛鳳舞的何府兩個大字,沈默了片刻,問:“商陸那邊怎麽樣了?”

“雷將軍很信任他,這次報功的參將名單裏面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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